彼岸归人

【曹荀】建安·不记年史 第三章 （四）

第三章 朝天阙（四）

我将戏志才请辞之意转述给了曹操，曹操也是一阵怅然，之后偏头笑着跟我说，那我们此次洛阳之行还真是非得成功不可呢。虽然我们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可彼此都有些心不在焉，重重叠叠的心事随着洛阳越来越近而愈发难名。

洛阳城坐落在洛、伊二水之间，背倚北邙，三面环山，风水绝佳，地势险要，建都日久可以追至东周。自光武继汉，这里书写了汉家近两百年的一切辉煌与跌宕，一砖一瓦都弥足珍贵。可是董卓乱政之时，面对讨董联盟的兵锋，竟然一把火将洛阳付之一炬，裹挟数十万百姓西迁长安。但凭那一片火海和一路血泪，已足以将董卓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叹可叹巍巍洛都遭此大劫，天下志士仁人心中又岂能无恨？

“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疆。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曹操骑在马上缓缓吟诵道，吟罢长叹一声。

我强笑道：“好诗。”

“文若，”曹操严肃地唤我，“洛阳之事，我就全权托付于你了。”

“是，”我郑重道，“必不负君所托。”

曹操目光深邃，摇摇头道：“我唯一的交代只是，如若事不可为，千万量力而行，不可勉强。”

我鼻子一酸，扬眉道：“主公放心，我有分寸，请静候佳音吧。”

曹操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走向前来，探身拍了拍白桑的马头：“白桑啊白桑，你可得早日回来，我家绝影还等着你呢。”绝影适时地喷了个响鼻，前蹄不耐地在地上刨了两下。白桑垂下头用鼻子轻轻碰了碰绝影的颈子。马儿有情，竟是比人更为坦荡些。

一时间我正心驰神摇，典韦大着嗓门喊道：“主公放心，还有我呢！我肯定帮荀先生把差事办好！”

忧伤旖旎的气氛一下子被他这一嗓子扫的干干净净，曹操轻咳一声，严肃道：“典韦你一定不可以自作主张，万事全要听荀先生的吩咐。这次不是让你打架，也不许惹事生非，办砸了事情，我就把你踹回去帮元让养马，记住了没？”

典韦把头点得好像小鸡啄米一般，我打岔道：“主公请回吧，我们这就出发了。”

曹操深深看了我一眼，也不再做儿女之态，抱拳道：“祝你们马到成功。”

兵戈之乱已经彻底摧毁了洛阳城，如今这个名义上的汉家国都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废墟，千里的坟场，早已没了人烟。曾经的洛阳居民全都被裹挟西去，而战火不息局势险恶的洛阳故城至今也让百姓们避如瘟疫。此时自东向西进入洛阳的人无疑十分显眼，更何况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呢。

我索性放弃了悄悄潜入，向屯驻洛阳以北的大司马张杨递交了拜帖。自天子出了长安起，曹操就努力派遣了使节不断试图联络内廷，而张杨表现的曹操很是亲善，多有结交之心。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使节王必也正在张杨处。

王必很快前来跟我们汇合，显得非常激动：“荀先生来了，我就有主心骨了。”而我则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身边一位脸庞白净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警惕道：“这位是……？”

中年人微微颔首，王必则急急引荐道：“这位乃是张杨大人最为倚重的董昭，董大人。他为了主公，没少在张大人面前美言啊。”

我难掩惊讶，仍连忙施礼道：“多谢大人仗义援手。”

董昭笑眯眯地虚虚扶我亲切道：“岂敢言谢啊，曹使君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敢不效力？”

“噢？”我笑道，“难道董大人与我们主公有旧？”

“欸，虽不曾见，心向往之啊，”董昭说，“我与荀君一样，都是倾慕曹使君的为人，不惜效犬马之劳的人，荀君应该懂我。我本是袁绍的部下，却也知袁公量小非明主，想要投效天子，却又难拒张大人盛情挽留，，因而蹉跎至今。”言辞恳切，仿佛与我是倾盖之交。

我心中急迫，不欲多言，赶紧问他：“我代曹公谢大人抬爱，而今我欲求见大司马张杨大人，不知董大人可有提点？”

“先不忙，”董昭连忙止住我道，“有件事我需要先行跟荀君讲明。”他附耳小声道：“张大人已将曹使君视为盟友，荀君不需理会，只与他虚与委蛇便是。”

我一惊，锐利地看过去，低声问道：“董大人这是何意？我家主公何时与张大人结了盟？”

“事急从权，”董昭不紧不慢地说，“若没有这盟约，张大人怎会替曹使君请封？又怎肯替曹使君同表圣上？但就这函谷关，王必他就过不去。”

我神色冷了下来，责问道：“董大人怎可如此替我家主公擅作主张，曹使君是万万不可能承认的。”

董昭笑了，轻松道：“所以荀君你不需回应，也不需质疑，只要不置可否就行了。反正这盟约是我结下的，一无书，二无印，曹公到时候咬死了不承认，张杨他又能怎样？荀君，张杨此时还有用，大事为重啊。”

我审视着他，淡淡道：“看来董大人为我家主公做了不少事情，还是一并告知于我吧，不能坏了董大人的大事。”

董昭轻描淡写道：“为曹公做事，我自然是尽心尽力。当今洛阳之内，势力最大的是我家张大人。然而兵力最强的，却是杨奉杨将军，只是苦于没有外援，起于草莽根基薄弱。张大人固然爱才，可是对杨将军来说，曹公才是久旱甘霖。我早已为曹公结交于杨奉，表示愿意与杨将军互为表里，互相扶持。曹公自南而来，全是杨奉的属地，是否全然没有受到阻碍呀？”董昭一笑，满眼尽是踌躇满志。

我掩去心中震惊，细问道：“我家主公从未接触过杨奉，杨奉又如何就信了我家主公？”

董昭一挑眉，傲然道：“说来董某虽然不才，却对模仿他人之文墨笔意颇有天分。我观曹公托王必所传信件，昂扬恣肆，便斗胆临摹一二，替曹公拟了书信传给杨奉。虽学不到曹公的笔中真意，蒙混杨奉这等粗人，却也足够了。

我简直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替人结盟，尤其是此番行事还是为一并不相识之人！

“董大人高才，荀某自叹不如。”我压下心中的情绪，拱手道。

“雕虫小技，不入君子之眼。”董昭依然笑眯眯的，一团和气。“在下小通大道天衍之术，曹公命相，贵不可言，董昭惟顺天而为。他日曹公面前，还请荀君多多为我美言。”

我认真道：“董大人放心，若主公真可立下这救驾之功，其中董君的功劳，当属头份。”

“荀君果然君子！如此，董昭日后就多有仰仗了。时候不早了，荀君请入营吧？”董昭亲热地挽起我的手。我心中有百般思量，关于董昭其人，关于这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与发展，关于被打断的下一步计划，终究还是决定姑且静观其变。我总觉得，势必还会有其他变化。

*我把荀彧派到洛阳来，绝不是要跟董昭抢功。主要是第一人称视角，洛阳城里这幕大戏荀彧不来我怎么写呢？说实话，这等坑蒙拐骗的功劳，不要也罢。

说我怎么也没法客观面对董昭不关荀彧的事未免有点虚伪，但是虽然陈寿写得中规中矩，佞人就是佞人。苏则征拜侍中，与董昭同察。昭尝枕则膝卧，则推下之，曰：“苏则之膝，非佞人之枕也。”就算董昭活的长，三朝元老，魏之元勋，位列三公，但是非公允自在后人。

这家伙没粉吧？

**今天是我家CP的生日，可是她的手机似乎出了一些问题我怎么也打不通电话T^T你说你缺wifi连手机也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