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归人

【曹荀】惊情两千年（3）

十三

“你说你是曹操，何以为证？”荀攸风度翩翩地坐在沙发上，两只胳膊放在膝上，交叉手指，好像正在他高大上的接待室里会见委托人一样。

曹操把疑惑地目光投向荀彧，荀攸耐心地又重复了两遍，曹操听懂了。

曹操深深看着荀攸说：“我邀请公达出山是建安元年的事情。”

荀攸想，史书上都写明了的事情，那不是是个人都知道。

曹操看荀攸没什么反应，补充道：“当时你直接回绝了，后来是骗你文若病了才把你从荆州骗过来。”

句子太长，荀攸没听明白，曹操索性拿笔写了下来。

荀攸想，这事儿史书上又没写，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他看曹操坐在沙发上安之若素，一脸的“我懂你”的宽容表情，简直不能懂这家伙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刚想继续提问，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荀攸“啧”了一声，颔首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荀彧重获自由，闪到曹操身边，用打量国宝的和蔼眼神看着他，看得曹操心里发毛。

“曹……丞相？”荀彧回想了一下应该用的措辞，兴致勃勃地问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72疑冢到底哪个是真的啊？”

曹操看荀彧连比带划，忍不住笑了。他说：“都是假的。”

“什么？”荀彧很吃惊。

曹操补充道：“我让他们把你跟我埋一块儿了。”

荀彧傻了。

他忽然拉住曹操问：“你说的那个我是谁？”

曹操耐心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荀彧，荀文若，荀令君，我的王佐。”

他们挨得那么近，曹操心驰神摇，抬手覆上荀彧拉着他胳膊的手。要不是另一只手还需要拉住他裹在身上的布，他肯定早就把荀彧搂进怀里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了。

突然他手背一痛，忍不住一松，抬头看到荀攸肩膀上夹着一个黑色小盒子，乌云盖顶地看着他，手里正拿着凶器——记号笔。荀攸把笔扔到他怀里，严肃道：“把你记得的事情都写下来。”

 

十四

荀攸本来想，至少可以对照一下当事人陈述跟三国志记载之间的差距嘛。

结果等他打完电话回来，发现两个人都一脸开心地并排坐着，荀彧抬头冲他欢呼道：“小攸快来看。”

荀攸低头一看，曹操在白板上写了一遍《短歌行》。

荀彧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拿着白板，眼睛亮晶晶的：“这可是真迹啊，一千八百年前的曹操亲笔墨宝啊。”

曹操在一边笑得志得意满，原本就是送给文若的诗，再写一遍依然能够让他如此高兴，果然还是孤的文若，一点儿没变。就是字丑了一点，不尽如人意，日后再好好替他写一幅吧。

荀攸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是啊，记号笔写在白板上的古董。”

荀彧不满道：“我又不卖。”一边爱不释手地将白板挂回原处，写了诗的那一面朝外。

荀攸一把将荀彧拉到厨房拐角，锁着眉头问道：“你就这么相信了他是曹操？”

荀彧奇怪地看着荀攸：“我本来不信啊，但我看小攸你都相信了，那肯定没错了。”

荀攸有些暴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好吧，我们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曹操，”荀攸挫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荀彧申明：“他是人，活人。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活过来的，但是怎么能‘处理’他。”

“好吧，安置，”荀攸顺着他的话说，“你看到了，他什么都不懂，生活无法自理，还是个黑户，太棘手了。”

荀彧也皱起了眉头：“那怎么办啊，小攸你能帮他吗？”

荀攸目的达到，笑得非常温和：“麻烦既然找上了你，我也没法坐视不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你就不用管了，我带他回去，你下午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那不行，”荀彧连忙道，“你那么忙，晚上九十点钟都未必下班，不能给你添麻烦了。”

荀攸轻哼：“你一小孩儿，自己都不一定能养得活，怎么照看他？”

荀彧反驳道：“你忙得连仙人掌都能旱死，让你来照顾不是更不靠谱。我好歹还养过小花。”

小花是荀彧在马路牙子上捡到的流浪猫。

听到荀彧把曹操跟小花并列，荀攸突然觉得心气儿平和了许多，也没觉得曹操那么不顺眼了。

“不好！”曹操突然冲了进来，毛巾被被他抱在胸前，一脸苍白，“那儿有活物！他活了！”

“什么活了？”荀攸也吓了一跳，他想难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鬼复活还是批发的吗？

荀彧冲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平静地走回来解释道：“扫地机器人，定好的时间到了。”

 

十四

荀攸的确很忙，在未能成功说服荀彧的情况下，他帮荀彧和曹操叫了外卖，自己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地走了。临走时他带着满满地警告瞪了曹操一眼，曹操又委屈又伤心，自己重获新生，没想到公达竟如此对他，全然不念他们之间十几年的情谊。回头看看笑眯眯的荀彧，嗯，果然还是文若对我最好了。

由于曹操抱着毛巾被光着屁股的样子实在是很伤眼，荀彧带他进了衣帽间，翻出了一套自己的短袖运动服出来。曹操看着荀彧穿在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衣服，琢磨了一下，在荀彧的指导下顺利穿上了衣服。荀彧松口气时突然想起来，他没有给曹操内裤。

但看起来曹操本人一点儿也没觉得这是个问题，他对裤子上的松紧带儿很感兴趣，不停地扯来扯去。于是荀彧心安理得地想，还是尊重古人的生活习惯吧，反正他也没有新内裤了。

荀攸叫了一个12寸的大披萨，还有荀彧喜欢的焗蜗牛、面包虾、金针菇肥牛卷、土豆沙拉和鸡茸蘑菇汤，并删掉了荀彧试图选的五彩鸡米花、薯格、炸鸡翅、油炸天妇罗和提拉米苏。荀彧正一样一样推荐给曹操试吃。

曹操一脸“这是什么鬼”的厌弃，他拒绝将那些黏黏糊糊的东西放进自己嘴里！荀彧耐心地示范给曹操看，究竟怎么样用一只手捏着披萨边缘，另一只手拖着饼皮下面，能够不触碰到上面酱料的情况下把披萨吃进嘴里。

荀彧向来是个非常有爱心的好少年，他找回了自己在养老院做义工、在医院当导医、在幼儿园组织活动的时候的感觉，耐心地一遍一遍示范披萨的正确吃法——然后他就吃饱了。

他十分忧伤，用叉子叉了一个面包虾，举在面前看了半天，最后往曹操嘴边一送：“这个你吃，很好吃的。”

曹操“啊呜”一口将虾吞了进去。

荀彧急道：“尾巴是要吐出来的！”

曹操听话地张开嘴，吐出半截虾尾来。

荀彧高兴极了，抬手就捏了捏曹操的脸夸奖道：“乖！真聪明。”

曹操石化在当场。荀彧笑得那么纯粹，他待自己那么亲昵，就好像前尘往事全都不再萦怀，就算是他最自恋的梦里，也未能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获得如此对待。舌尖慢慢地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味道，这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十五

“阿——”

“阿——”

“喔——”

“喔——”

“哦——”

“哦——”

“咦——”

“我会说话！”曹操掀了桌不干了。他受够了，被迫念一些奇奇怪怪的字，要不是荀彧一直跟他坐在一块儿，他早就撂挑子了。虽然他想要哄荀彧开心，但是他也不能这样折腾人啊，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荀彧愁死了，他也困得直打哈欠，但是他觉得曹操这样普通话都听不懂着实是个大问题。他不仅听普通话吃力，看简体字也吃力，倒不如荀彧理解他的意思来的容易。两岁的幼童到底是怎么听懂爸爸妈妈说话的？他现在准备教一个六十多岁的成年人，却该怎么着手呢？

他不抱希望地翻开一页书，举着大大的田字格对着曹操念道：“木。”

果然，曹操双唇紧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好吧，曹操只是不会普通话的发音，并不是文盲，也许他应该换点儿高端点儿的教材。

荀彧跳下沙发跑进书房，而后又沮丧地出来了。他这房子本来就是新的，书柜了除了他的几本《自动控制XX》《信号与XX》之类，连本唐诗三百首都没有。

他看着曹操叹气：“我不可能把你关在屋子里一辈子啊，”他忧心忡忡，“你，什么都不明白，在这现代社会里可怎么生存啊？”

他本来看曹操就像是看一个移动的木乃伊，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可是之前曹操看着他，一声声叫他“荀彧，荀文若，荀令君”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被莫名地触动了一下。他认得他，他只认得他，在跟他自己所在的时代相隔一千八百年的陌生世界里，如果他真的回不去了，就冲他直接出现在了自己家里，荀彧觉得自己也对他负上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曹操忽然抬手触摸着他的眉头，开口道：“即便我一时想不起来，你也别太过忧心。”语气温柔得百转千回，端得是深情款款。

荀彧一脸懵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重整旗鼓。他想他面前的这是什么人，这是父子三文豪的曹爹啊，他虽然没有唐诗三百首，但他可以让原作者默写出来一本曹操文集啊~

他非常有行动力地拽着曹操来到挂着的白板前，上面曹操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字挤得满满当当。荀彧敲了敲白板清咳一声道：“我读一遍，你听好了啊。”说完便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朗读了起来。荀彧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一点口音都不带，播音演讲主持样样在行，诗朗诵那还不是小case。

曹操很快反应过来荀彧在读诗，虽然有很多地方都读得很奇怪，但是他怎么忍心打断荀彧的兴致呢？他看着荀彧白皙的脸庞，想着其实他们家荀令君即便是短头发也是很好看的。

荀彧又敲了敲白板拉回他的神智：“你来念一遍。”

曹操悟了一下这是让他读的意思喽？立即自信满满地展现了起来。

原作者读起来完全又是另一种感受，荀彧听呆了，突然喊道：“停！”他连忙摸出手机打开录音来，挥挥手道，“好了继续吧。”

古汉语读音的第一手材料啊，他居然之前没想到留下语音资料，白白浪费了曹操说过的那么多句话。

他又想到荀攸说的，谁知道曹操会在这里呆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也不知道万一曹操又突然消失了，这些字迹、录音什么的到底能不能留下来。莫名的，他感到有些消沉，第一首原版古汉语读音朗诵短歌行也无法激起他的兴奋了。

曹操读完了，眼巴巴地看着他求表扬，荀彧勉强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升起一种离别的不舍来。他抬手勾住曹操的脖子，打开自拍道：“来吧国宝，我们赶紧合个影，希望照片能留下来吧。”

曹操被勾住脖子拽了过去，他觉得很屈辱，还没来得及反抗，刹那间一阵强光晃过他的眼，唬得他一僵，还以为招惹来了天雷，荀彧已经松开了手低头摆弄着手上的小方框“噗嗤”笑了起来：“你这表情太经典了，简直表情包啊。”

曹操凑过去想看，荀彧“刷”地把自己的手机藏起来，他可不想再费劲跟曹操解释为什么手机里还有一个他了，足够他头疼的日常电子设备已经够多了。

 

十六

注定要吓到曹操的电子设备除了扫地机器人，那就是自动剃须刀了。荀彧“啪”地摁开电源，立即响起的嗡嗡声让曹操整个人都紧绷了。他笔直地坐在马桶盖上，警惕地看着那个试图靠近他的怪物。

荀彧努力安抚他，站在他面前当着他的面先在自己下巴上滑动了两下，然后随手在下巴上一抹，示意曹操这很安全，没什么伤害。

曹操将信将疑，但是让人手持凶器靠近自己脆弱的脖子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忍不住抬手握住荀彧的手腕，同时无意识地后仰着躲开转动的刀头。荀彧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将剃须刀递给曹操，让他神情诡异地自己握住，然后再握住曹操拿着剃须刀的手温言道：“你自己来，这样可以了吗？”

他一手拿着镜子举在曹操面前，另一手握着曹操持着剃须刀的手，缓缓靠近曹操的下巴，接触到刀头的胡茬一下子就不见了，曹操吓得赶紧扭开自己的脸。荀彧带着曹操的手，把剃须刀移到自己脸上按动着。“你看，真没事儿，”他笑道，“别紧张。”

曹操放松了下来，感受着重新移回来的剃须刀在自己脸上移动那种微妙的触感，就是每当它下移到脖子的时候还是会不由主地紧张起来。荀彧的手叠在他的手上，主导着剃须刀移动的轨迹。他凑得很近，又圆又亮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脸，几乎能感觉到的呼吸也是造成曹操现下全身紧绷的祸首之一。

“好了，”他听到荀彧在他耳边发出的笑声，剃须刀被移开，随即荀彧的手覆了上来，在他刚刮干净的下巴上来回游弋，“都刮干净了。这样不是显得年轻多了？”

刚失去保护的皮肤分外敏感，曹操一个激灵，感觉从天灵穴到涌泉穴全都麻了。

然后他听到荀彧问：“你晚上是一个人睡，还是跟我睡？”

这下子他真的是全身都麻了。

TBC

没写到预定的地方，我果然是个话唠……十天计划真的有可能实现吗呵呵哒

啊对了明天大概也更不了，毕竟我晚上九点才能回来。

所以什么十天更完的就当我从来没说过吧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