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归人

【曹荀】惊情两千年（7）

三十

话说曹操走出了家门，发现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一扇闪烁着银光的铁门。他略微有些失望，没想到这里防备如此森严，关关卡卡一层一层。他正失望地准备回去，“嗡”一声铁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拎着个红色的桶和一把带着破布头的木棍的老妇人，瞪着眼睛看着他：“进来哇？不进让开些。”

曹操赶紧跨进去，一回头，老妇人拎着东西走出了门，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铁门严丝合缝地在他脸前缓缓合上了。

曹操的第一反应是：“槽糕！中了埋伏了！”他扑上去对着铁门又摸又拍，然而铁门又沉又硬，分毫不能撼动，急得曹操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万万没有想到，此处竟有如此机关，今天怕是要陷在这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荀彧回来救他。

铁笼子晃了一下，随后开始动了起来，曹操差点没站稳，紧紧地扒着铁壁一动也不敢乱动，心中涌起了英雄末路的悲凉。没想到他在如此奇遇之后，仍是难逃一死，果然是天行有常，命数难改，辜负了荀彧救他的一番苦心。

然而转眼间，铁笼子就停了下来，冲击力让曹操险些摔了个跟头，铁门又重新打开了，耀眼的阳光射进来，恍如隔世。门口站着一个一身红衣服背着一个红色大箱子的男子，一脸惊诧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曹操，迟疑地不敢进。

曹操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这个囚笼，惊魂未定。他有些愕然地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广阔而神奇的世界里，回头看却只见两扇一摸一样的铁门，连那个男人都不见了。四下里只有他一个人，完全找不到回去的道路，更不知现在自己究竟身在何方，那个铁笼子又将自己带到了哪里。

他踌躇了片刻，心里一横，走出了面前敞开的透明门。既然后退无路，也只能向前方闯一闯了。

正午的大太阳耀眼的惊人，每一片树叶都反射这金色的阳光。一排排笔直的大树整齐地排列着，树下坚硬的石板路乌黑平整。路两旁有一排一排的小房子，熙熙攘攘全都是人。中间的驰道上有飞驰的铁皮战车，速度惊人，不见牛马。曹操漫无边际地游荡着，越走越觉得惊心，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人？最令他在目眩神迷之余疑虑丛生的是，他发现这里的人也有贫有富，操持各行各业，有老人坐在树荫下扇扇子；有老妇守着一个小筐编东西；有黝黑的汉子“嘿”一声扛起一个巨大的木箱子，膀子上的汗珠在太阳下熠熠生辉；有妇女抱着孩子坐在屋子门口的小木几上，手里端着一碗饭菜，满满的全是人间烟火。

曹操走着走着，发现面前有一个黑洞洞的大门。他晒得不行，走上前去，顿时觉得迎面而来一阵凉飕飕的阴气。他心中凛然，站在入口处往下看去，只觉得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台阶笔直地蔓延下去，看得人眼晕。他后退了一步，定定神，再看那个黑漆漆的通往地下的入口，心想这莫非是黄泉入口吗？再看看左右神色自然地走下去的人们，顿觉诡异。

他一咬牙，反正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人是鬼，更分不出这里到底是仙界还是鬼界，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毅然决然地随着人流走了下去。

 

三十一

要说郭嘉今天也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那种。

他起床的时候数错了闹钟数目，晚起了十分钟。他想起来办公室里的更年期未婚女上司昨天已经严正警告过他，由于他上个月迟到了二十次，如果再发生迟到现象他就要跟自己的椅子说拜拜了。于是他郁闷了一分钟，决定回去继续睡个回笼觉——反正丢工作已成定局，那个更年期蛇精病小爷还不伺候了呢。

然而他没能如愿睡到傍晚，就被“哐哐哐”的砸门声吵醒了。那声音锲而不舍，他把头埋进枕头下面也阻挡不了魔音贯耳，他一边疑惑自己没有买快递啊？一边只好跳下床赤着脚怒气冲冲地去收拾那个砸门的二五眼——可惜门口没有不长眼的快递员，只有冷笑的怒气爆表的房东大妈。

郭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已经是跟房东约定好的交房日期——他记得的来着，真的没有忘掉，只是前天东西收拾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客户电话，然后他昨天废寝忘食地给那个联排别墅画了一个极为自鸣得意的设计草图——哦对了，那个图客户看了一眼就打了回来，因为他说他要的小客厅是藤椅茶桌而不是玻璃栏杆的错层酒吧——再然后他郁闷地回家倒回床上补觉，一口气睡到现在，这不就耽误了收拾东西吗？

房东大妈抱臂在一旁，给了他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搜罗了自己的全部家当，潦草地装成了一个大箱子和一个大口袋，然后他就被扫地出门了——整理东西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房门钥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了办公室。房东大妈不听他解释，扣了他一个月押金说要换门，也不知道他那吱呀作响的1997年安装的破门为什么能值2500。

总之就是，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啊，郭嘉边在地铁里挤来挤去边给荀彧发了十几条语音，烦躁地抓着手机等回复，边这么想着。

等到他出了出站口，他发现原来他今天的倒霉事儿居然还没结束——他居然发现有人在跟踪他！

他本来想去地铁站的贩售机买瓶可乐，可是摸了半天口袋只找到一个硬币，忧伤之际从贩售机的玻璃上看到自己背后有个人影直直地看着他。郭嘉装模作样地在贩售机前选来选去，注意着那个人踟蹰不前，但分明是一直看着他的。

郭嘉猛地转身，那人却已经先一步左顾右盼起来。郭嘉拉着箱子挽起口袋继续往前走，从三号口继续往前，路过4、5号口，绕行到1号口，穿过2号口，又回到了3号口前面，假装不经意地一回头，居然那个人还在跟着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内环以内，地铁站里，居然有人就这么大咧咧地跟踪他！

郭嘉在心里冷笑一声，小样儿，莫非见你郭爷爷我今天拖着家当狼狈了一点，就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外地人？别说我现在身上分文没有还倒欠地铁公司三块钱公交卡钱，就算我有，让脑子这么不好使的贼得手，我郭字倒过来写！

郭嘉用力拽着自己的箱子头也不回地往地铁安检进站口里冲，站在机器边的大伯喊着：“哎哎哎大箱子要安检啊。”边走上前来。郭嘉低着头只闷头闯关，打瞌睡的安检大妈也惊醒了高亢地呵斥道：“干什么呐安检听不懂啦。”边从电脑前绕过来试图阻拦他。郭嘉看到不远处踱步的两个安保小伙也发现了这个安检口不同寻常的骚动，一起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还掏出了警棍拿在手里，立即抓紧时间指着不远处的跟踪者高喊道：“救命！那个人一直跟踪我！他肯定是个贼！”

然后郭嘉乖巧淡定地放下箱子配合着被带去一边询问，没忘记得意洋洋地乜斜着身后一脸懵逼的跟踪者被安保小哥按倒在地。

“小贼，你干嘛要跟踪我？”郭嘉义正词严地哼道。

那家伙不仅不害怕，反而极为愤怒地瞪着他，口中乌拉哇啦冲口爆出一串儿鸟语。

郭嘉“呸”了一声：“装什么外国友人？告诉你，共和国的专政对付的就是你这种人。”

帅气的地铁警察拿着一个小本本，先管郭嘉要了身份证登记，随后对着那家伙一板一眼地问道：“身份证呢？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那家伙眨眨眼睛，无动于衷。

这种假装听不懂人话而且拒不配合的老赖警察见多了，也不生气，当下一挥手，就把他带进了下沉式广场边角不起眼的治安派出所里。

郭嘉装了十分钟五好青年，既有礼貌又配合工作，十分钟后就被做好笔录的警察叔叔放行了。他两手插进口袋，吹着口哨走出派出所，感觉一整天的郁气都一扫而空，连天都变蓝了。

他走了大概两百多米，突然“卧槽”了一声，转身往回跑：“我的行李呢？我的全部家当还在地铁安检口啊啊啊啊啊。”

 

三十二

被郭嘉坑进派出所的跟踪者当然就是大龄流浪儿童曹孟德。

曹操坐在派出所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不停地回想着郭嘉挑眉微笑的神情，那个神情明明就是郭嘉，可是他绝不承认那个坑他害他的人是郭嘉！绝不！他在心里拼命否认着，委屈得悲从中来。不论是黄泉还是异界，能与故人重逢总归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万万没想到他还在犹豫是否要上前相认的时候，郭嘉竟突然唤人出来将他拿下了！让他到现在都如坠梦中。

派出所的民警有些不耐烦他的神游物外，扣了两下桌子喊他：“你的名字记得吗？家人的电话号码呢？”

曹操茫然。

小民警有些抓狂，转头抱怨道：“你们这是抓回来了个什么人啊？这脑子不好啊。”

旁边帅气的年轻警察“咳”了一声，吐槽道：“三无人员，不带回来怎么办？”

小民警耐着心继续讯问他：“名字，你的名字，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叫什么吗？”

曹操听明白了，昂起头道：“曹操。”

“噗哈哈哈哈哈哈，”对面两个人笑倒成一团，曹操怒发冲冠正准备发火，小民警捂着肚子拉开门冲着外面喊，“老刘呢？这个人交给老刘最好，快叫他来，太搭配了哈哈哈哈哈。”

没一会一个白净的中年人被人推了过来，小民警指着曹操笑着冲他喊：“快来啊老刘，以后我们再也不笑话你的名字了，世界上还真有跟你爸一样爱看三国的老爹啊，他说他叫曹操！”

老刘一脸无奈地被推进来，看了看曹操平和地说：“你好，我是刘备刘警官。”

 

三十三

“他脑子不太好使，”荀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措辞道，“容易妄想。”

刘备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心有戚戚道：“我父亲当年也这样，我理解。白天晚上看三国演义，还非要给我起这么个名字。”

荀攸表示同情：“真可惜，老人家也是太喜欢刘备了。”

刘备沉痛道：“哪儿啊，他最讨厌刘备。他给我起这名字，就是为了体会一把管刘备叫儿子的感觉。”

荀攸真的同情起他来。

他们并排走到拘留室前，刘备拍拍他的肩叹息道：“小伙子还年轻，有的治。我看他入戏虽深，谈起来三国故事倒是条理清晰，把曹操的心态揣摩的入木三分。你们身为家属呢，千万不要放弃他，好好开导他，相信他总能体会到现实世界的美好的。”

荀攸哭笑不得，握拳轻咳一声掩饰抽搐的嘴角，诚恳道：“谢谢刘警官，您说的都是金玉良言。这次多亏了您通融了，今后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一定鼎力相助。”

刘备笑着摆摆手：“荀大律师您是局长的贵客，千万不要这么客气。说句实话，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觉得还是不要有需要找您帮忙的事情比较幸福。”说着推开了门。

曹操睡了一觉，有些迷迷瞪瞪的，抬头看见刘备，跳起来大喝道：“大耳贼！”随即看到荀攸，清醒过来，迟疑了一下。荀攸敏锐地感觉到，曹操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

刘备笑道：“你家里人来找你啦，回去好好反思一下，别老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家里人担心。“

“我真的是曹操，”曹操不死心地再次声明道。

“是、是，”刘备随口安慰他，“多谢不杀之恩，赤壁是你赢啦，汉中我吃了大亏，都依你都依你。”他回头看到荀攸古怪的眼神，严肃道，“你们平时也不要强行扭他，要顺着他来，慢慢开导，做事情要讲求方式方法，不能硬来。”

荀攸咬着后槽牙忍笑不停点头：“是是是，我们一定注意。”

曹操闷闷得有些萎靡，看起来没能在柴米不进的老对手身上占到任何便宜。荀攸领着他出了派出所的门，荀彧和郭嘉正探着头焦急地等在门口。

昨天晚上凌晨时分荀彧就给荀攸打了电话，说明了郭嘉坦白的线索，两个人急得不行，生恐曹操在警察局里遭遇不测。荀攸觉得好气又好笑，无奈地问：“你们把魔都的警察局当成什么了？说实话，他现在在警察局里应该是最安全的一种结果了。”

最后荀攸还是答应了一早就去警察局领人，安抚了荀·鸡妈妈·彧和郭·闯大祸了好紧张·嘉，并且带着他们一大早就出现在了警局。

荀彧看到曹操就赶紧跑过去，试图看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也发现了，曹操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有些迷惑，有些审视，有些愤怒，还有些悲伤。他被定在了原地，喃喃道：“你还好吗？对不起我们来的太晚了。”

荀攸走上前去按开车门，扬声道：“上车了，先回家再说。”

荀彧本来还在想如何跟好奇宝宝曹操解释汽车，却没想到曹操非常安分自觉，没有任何异议地坐了进去。

荀彧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还没等他开口，郭嘉飞快地爬进后座，坐在曹操身旁，谄笑道：“哥们，你还记得我吗？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是曹操，坑了你不好意思啊。”

曹操审视地看着郭嘉，随后又看了看驾驶座上荀攸的后脑勺，最后扭头看了看车外的荀彧，有些艰涩地开口道：“他说，我是假的。”

荀彧一愣，曹操继续道：“曹操是一千八百年前的人，我知道的事情都是故事。他不是刘备，我也不是曹操。”他看着荀彧慢慢地说，“那么，他也不是郭嘉，他不是荀攸，你也不是荀彧，是吗？”

这下子荀彧真的愣住了。

 

TBC

更啦更啦我又可以出去浪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