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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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坚/荀彧】浮世录 (旧文补档)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忆。

 

一个人留给另一个人的印记能有多么深刻?与时间的长短无关。每次当荀彧以为他已经差不多要忘记的时候,突如其来闪过的画面都在提醒他,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难以卸掉的记忆令人疲惫不已。荀彧搁下笔,揉揉眉心。阳春三月,莺飞草长,转眼间已经二十年了。仿佛是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他被吓到一般吸了口气。铜镜之中缓慢爬上的皱纹,鬓残香消,可不是二十余年年华如水。彼时,他正双十年华,带着贵胄公子特有的意气风发和不知天高地厚,而此时,他已经是十分天下有其八的汉室重臣,名重天下,唯少了那一份肆意和志气。似乎为这浮生中少有的感时伤春而好笑,他摇摇头叹息一声,老了。

 离文台将军去世已经二十年了。

 他是天赋异禀的王佐之才,谋定四海运筹帷幄,仿佛一盘棋局一样步步稳健。他通达圆润,德才兼备,就好像他生来就是如此。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人没有跌倒过,是不可能成熟起来的。

 他的天真与莽撞已经随着一场血淋淋的失败而埋葬,活下来的人肩负着双份的期望,只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池。

 收复二京,重立社稷,还与旧都。我做到了,虽然不是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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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彧投靠曹操的时候,正是孙文台死去的那一年。名动天下的破虏将军死于冷箭,一时间天下唏嘘。关西正在胆战心惊的董卓一党弹冠相庆,正忙着鲸吞地盘的诸路诸侯为少了人去帮他们制约董卓遗憾不以,或许也有真正的忠义之人暗掬一把酸辛泪。可是这乱世之中,谁又顾得了谁?没有地盘,没有兵部,不管生前有何种威名,人死如灯灭,被榨干最后一滴骨血的骸骨,还有谁会理会呢。

17岁的孙策扶灵回乡,少年双眼红肿,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大厦已倾,寡母幼弟,傻子也知道那种飞鹰走狗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荀彧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很费力地去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来往的人群都是陌生的,他熟悉的那个正躺在冰冷的棺木里。残余的部属正在收拾营寨,不想远行的兵丁拿了饷钱离开,曾经跟孙坚从江东下邳带来辗转了半个天下的旧卒大多已经在漫长的征战中埋骨荒野。从汝颖到长沙,从洛阳到荆襄,七年征战,足够孙策从十岁长成十七岁,也足够一代新人换旧人。

“我们要奉少主回江东。这些士卒多是在豫州新招的,去了南方烟瘴之地怕也不适应,不如遣散了为好。”程普向他解释道。他看着程普冷硬的脸,不能理解他的用意。

 “荀先生,我们只是不想再被人家当刀使。将军已经去了,怎样护住少主重立门庭才是我们想考虑的,你……”高大的将军有些嗫嚅。

 荀彧有些迷惑,又有些恍然:“我知道。你们是对的。”

 “荀先生,我……我十分尊敬你,你与将军都是这天下少有的义士。可是,这汉室已经没得救了。看看我们将军,呕心沥血换来了什么?还不是背后捅刀子?眼看着就是乱世了,荀先生,醒醒吧。”烈性的汉子从没这样低声细语地说过话,直涨的脸色通红。“若是,若是先生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江东,就来跟我老程说一声。”

 荀彧孤零零地站在营地中央,小心而慌乱地避开忙碌穿梭的人群,努力使自己不要碍事。他不知道该想什么或是做什么,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还站在这里。恍然间一切就像是一场大梦一样,梦醒之后不知今夕何夕。

 他23岁隐姓埋名跟在孙坚手下做个小小的主簿,辗转数州之间风尘落魄,其实真正跟在孙坚身边的时间只有区区五年而已。那时候的孙坚也堪堪是而立之年,勇冠天下。他曾经以为他们是珠连璧合。

 他辞别袁绍离乡西下,踌躇满志而来,却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如此猝然地倒下,仿佛一场异常喧嚣滑稽的大戏,而他只是看着,却雾里看花般看不清楚。

 这里已经不属于他了,或者说从来都不曾属于他。程普虽然语气平缓,荀彧却相信他们心中未尝没有怨恨。如果没有自己,也许孙坚真的会按照他们所规划的那样,退守一州,割据一方,兴旺壮大,以独败吕布董卓的威名,持着玉玺,傲视天下,而不至于在与董卓日复一日的拉锯中消耗掉所有的能量。

 那个人曾经点着他的额头叹息说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天真的人,你这样在这乱世里可怎么活。可是每一次,他又会义无反顾地冲最前面。早在长沙的时候,荀彧曾经委婉地质疑孙坚越界征讨,免遭嫉恨,而孙坚瞪着眼睛咆哮:“太守本来就没有文德只有武功,不讨贼做什么?别人地界里的就不算贼?如果因此获罪的话,我孙坚无愧海内!”

 后来荀彧被朝廷征辟孝廉,于是辞别了孙坚离开长沙,并不清楚他最后有没有为此次越界征讨付出代价。等到荀彧举族北迁,回绝袁绍而于洛阳旁重遇孙坚后,他也并未提起,荀彧也没有再问。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什么牺牲与代价,只要他认为应当,多少都是付得起的吧。

 第一次见到孙坚的时候荀彧只是一个游学的书生,气血方刚的双十年华,被困在了宛城之中。汝颖之地的黄巾贼最终退守宛城,而讨逆的大军也已经聚集在城下。那是荀彧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战争和死亡,说不惊恐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天生就会打仗。

 城头之上浴血的将军吸引了他的视线,他是最早登上城头的人之一,而在城破后大家都纷纷涌入时却一直立在城头,并未前行。

 凌乱的脚步声,一伙黄巾贼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墙根下溜去。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冲着墙头的将军跑去,一遍大喊:“贼人要逃啦!”

 刀锋的凛冽似乎正掠过鼻尖,他紧闭着眼,冷汗在一切呼啸的刀戟之声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始疯狂地冒出,直到一只大手按在他肩上:“嘿,小兄弟,你刚才不是还很勇敢吗?怎么现在又软了?”

 他有些羞恼地睁开眼,高大英伟的将军浑身血污,单手提刀,一双眼睛却异常地清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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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孙坚是一个很孩子气的人。看着挺聪明,偶尔也做出些不经大脑的事情。以一个三十余岁历任三县戎马十年的人的标准来看,无疑是很傻很天真的那一种,为此没少被人当刀使。而最难得的是,人说吃一堑长一智,而他却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譬如倒霉的荆州刺史王睿,一封假冒的缴文,便让孙坚亲临城下一刀砍了他的脑袋,还不忘告诉他,其实我也不知道为啥要杀你。

 而多年之后,即使刚刚因为粮草的问题跟袁术大闹一场,袁术要他伐刘表,他又二话不说跨上马出征。“那有什么办法,我毕竟是朝廷的兵。”

 荀彧会笑他傻,可是后来细想,他们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他们以为大家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都一样;他们以为既然是同盟,多做一点少做一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们以为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人在大敌当头的时候自扯后腿;他们以为只要不争不抢足够谦逊到什么都不要就可以免于猜忌;他们以为忠诚可以获得忠诚的回报。

 只是他们以为而已。

 在鏖战董卓的关头惊闻后方豫州易主的时候,在他们星夜兼程飞驰百余里苦劝袁术给予粮草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怀疑和懊悔。天下糜烂至此,可还有救吗。

 孙坚气愤地怒骂:“白起洒泪西河,乐毅功败垂成,今日是也!”转身又投入了战场上。

 “你后悔了吗?”荀彧问。

 “没有,”那人答道,习惯性地微微眯起眼,荀彧知道那是他认真的表情,“总要有人做的。否则百年之后,不是让后人笑我大汉无人。”

 痴儿遇上了痴儿,于是纵百死而莫辞。

 可是已经没有也许了。那个人已经死了。就算是两个人的天真痴傻,他也一个人用鲜血交了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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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最终找到程普的时候,只是提出要见一见孙策。

 “荀先生,那你今后要如何打算?”程普犹豫着问。

 “文台的仇已经被你报了,他的身后之事也有你们安排妥当。我想去做些他曾经想做而未能成功的事情。成败与否,也没什么大碍了。”他微笑着说。

 “我有东西需要亲手交给他,”他说,“不用劝我。我还想再试一试。”无视于程普的惊讶,他始终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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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生一愿西破奸贼,二愿还于旧都,三愿复兴汉室。若有一愿得实现,便是让我死了也甘心。”站在洛阳城有犹带青烟的废墟上,铁血的男儿几欲落泪。

 他们一同清扫了汉室的宗庙,将董卓掘出的王陵一一填平。空荡荡的洛阳城凄凉地让人心酸。百年繁华积淀不过西凉蛮人的一把大火。锦绣华章从来都是美丽而脆弱的,黄钟大吕的清越之音震不醒疯狂的欲望。破坏之需要一瞬间,而重建却不知要费多少心血。

 “文台将军,洛阳不易久留,尤其是你这样的身份。你初得玉玺,又占了洛阳,天下诸侯怕是不能安寝了。”他犹豫着说。怀璧其罪可不正是他们的处境。

 孙坚蹲在地上,拣起一块被烧的半边如碳的石头摩挲着,猛地起身,狠狠砸在地上,瓦砾间溅起清脆的声响和一片尘烟,啐了一口,咬牙吐出一个字:“走。“

 “早晚有一天,我们要重建洛阳城。”他看着悲愤的将军,不由自主地许诺,像是宽慰。

 孙坚苦笑着看着他:“你觉得,可能吗?”

 荀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多年征战于沙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更改了男人的鬓角,一瞬间显得苍老无比。

 孙坚自顾自地摇头叹息道:“谈何容易。”

 荀彧知道,男人的勇气可以让他无视于所有来自于战场的明枪,却总是把最柔软的腹部对上背后的暗箭。这种突遭背叛四面楚歌的感觉足以让英雄气短。洛阳城还没攻下,袁术已经拒绝再提供粮草。小人就像是每个时代的虱子,捉不到却痒得出奇。

 远处有人唱着《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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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看着他的眼神充满警觉,问候的声音也显得很生硬。荀彧也很不自在。少年青涩的脸上尚且找不出太多他父亲的痕迹,况且,孙坚征战之时家眷全都留在故里,便是偶尔描述起,对于几个儿子的印象也不过是几个滚动的肉球,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他的儿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为了这个天下,他所付出的远比世人以为的多的多。

 “这……应该是属于你父亲的东西。希望你能用好它。”荀彧将手中的包裹递上去。

 少年掀开包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震惊地看着荀彧,失声道:“传国玉玺!”

 荀彧微笑。也许他们已经找了有一段时间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孙坚究竟把他那象征天命所归的传国玉玺放在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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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只知道我得了传国玉玺,却不知道我还得了王佐之才荀文若,否则还指不定要如何惊讶呢。文若啊,连我自己都怀疑我会不会动心啊。”

微笑。“不,你不会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爽朗的大笑声。“文若,那这东西你帮我收着吧。”

打趣。“这……你不怕我卷了玉玺逃跑?”

 “哪里可能。因为你跟我正是一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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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传国玉玺,你当它是一切时,它就是一切。可是实际上,它只是一块石头,什么都不是。偏偏有人为了它,什么都肯换。你很聪明,当知道应该如何用它。”

 这是荀彧跟孙策说的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

 少年目光坚定,忽然喊道:“我会把父亲葬在吴郡丹阳,如果你想要去祭拜的话……”荀彧却毫不停歇,转眼便已远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终其一生,他也没能见到孙坚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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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若,留下来帮我吧。”

 “文台……”

 “我们的确走了很多的弯路,好在尚且不晚。董卓就在那里又不会跑,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卷土重来。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剿灭那些三心二意的宵小,重整旗鼓,荡平天下。”

 “我,我此行本是为去长安迎回我叔父的尸骸,等我西行回来,去豫州寻你。”

“文若,关中交战正酣,太过危险了些。你等着,等我灭了董卓,收复二京,再风风光光地帮你把慈明先生迎回来。很快的,我保证。”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推脱的,愿为将军马前卒。”

 “别说笑了,文若之才,当得起三公。我是个莽人,打天下可以,治天下不行。要说,也是我做文若的马前卒,给你个铁壁江山,让你匡济天下。”

 此时的时间已经匆匆流入了初平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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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平二年四月,破虏将军孙坚死,其子孙策扶灵归乡。孙坚军中一位化名荀宁的主簿悄然离去,一路北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历史洪流中一粒小小的水滴。

 初平二年七月,败于酸枣退守东郡的一代枭雄曹操迎来了他的子房。29岁的荀彧风尘仆仆,疲惫不已,然而那种如玉琢磨,温润天成的卓越气质却绝不似书斋之中养成的娇贵。

 他运筹帷幄,进退有致,纵横睥睨。甄城之中,他杀伐果决;甄城之下,他单刀赴会。诸人皆赞叹王佐之才果然不同寻常,只有他知道,他们走在一条另一个人用鲜血踏平浇灌的道路上。

 兴平三年,汉帝车驾入许县,宗庙社稷重立,改元建安。

 (本文孙坚的生卒之年按照155-191说……LZ脑子有坑她突然看上了孙文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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