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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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荀】往生(二)(看掉落时间就知道我上班摸鱼系列)

(二)

荀攸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却在转头那一刹那无法控制地感到恐惧和后悔——他想,如果转过头却没有看到那人,他要怎么面对和收拾那份巨大的失落——然而他也来不及再想什么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叫出他名字的人,并在那一刻被夺去了所有目光,摒弃了所有杂念,只是几近贪婪地看着。

熟悉地身影立在他左侧不远处,在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几案前。他挺拔如松,肩腰宽窄适宜;束起的乌发,鬓角不带半缕花白;额头宽阔饱满,脸颊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圆润;椭圆型的温润眼睛,眼角旁一片平滑——恍惚间三十年时光倒转,却分明是遥远记忆中本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的,年方弱冠的荀彧。

也只不过瞬息间,他便注意到透过那人的身体可以看到的毫无阻碍的阳光,以及夹杂于其中的纤毫尘埃,正沉默而明白地告诉他,逝者如斯不可追,世间唯有时间从来不可能倒转。忽然间涌上来的酸涩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之中。

荀彧不眨眼地看着他,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迟疑和震惊。他不太清楚自己在荀彧眼中是个什么模样,但想来也并非他死去之前形销骨立的暮年形象,才会让他这么难以确认。

“你…咳,是公达吗?”荀彧迟疑地开口,声音有种似乎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生涩暗哑。

只一声,却让荀攸几乎落泪。他勉强微笑着说:“小叔,是我。”

荀彧一震,后退一步,眼睑微微颤动,抬起头来,对视之间荀攸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凝滞了一刹那——不对,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呢。

荀彧难以置信地微微摇头,满眼惊骇痛惜:“怎么可能,公达,你怎么会在这儿?发生了什么?”

荀攸疾步往前试图安抚他,在他反应到自己已无实体时,他已经惊讶地发现自己实实在在地攥住了荀彧的手。没心思惊叹鬼魂的神奇,他在一瞬间明白了荀彧可能想到了哪儿去,连忙解释道:“不,你多想了,我很好,我们都很好。”他看到荀彧睁大了眼睛,补充道,“主公没有为难我,也没有为难荀家。他很……还好。”他本来想说“他很后悔”,及时拐弯险些扭到自己的舌头。

“我说……你答应给我的钱你不会反悔吧?”突兀地插进来的少女忐忑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翻滚的情绪。荀攸突然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两个鬼。

“什么?”荀彧仍有些莫名,这才看到少女, “孟婆?”

“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吧?现在你也找到了,可以给我钱了吧?“孟婆蛮横地强词夺理道。

荀攸心情一片舒朗,故意严肃道:“可是,我还没告诉你我要找谁呢,怎么能算是你帮我找到的?”

孟婆气得跺脚:“你要来颍川,难道不是我带你来的?你过河拆桥!”

简单几句,已经足够荀彧明白过来一切原委。他深深看了荀攸一眼,转头面对孟婆微笑道:“多谢孟婆带我侄儿过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拿些酬劳也是应该的。”

孟婆转怒为喜:“就是啊,还是你明白事理。原来这位是你侄儿,我还以为是你相好呢。”

荀彧但笑不语,展开衣袖不紧不慢地抖了抖,散开一片神奇的泛着亮色的白雾。孟婆急不可耐地凑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把那片白雾统统吸了进去,又一次快乐地在空中打了个滚儿,娇笑着飘出了窗户:“还好这生意没折本,我喜欢你,以后有需要尽管来找我啊,童叟无欺~”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已经细微地足有百米远了。

荀攸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也抬起自己的衣袖,轻轻一抖,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看向荀彧试图询问,却看到荀彧负着手笔直地站着,眼神幽深而严肃,审视地看着他。他沉默着迎着荀彧的视线,一边在心里清晰地将真正的二十岁的荀彧与面前这个具有二十岁外表的魂魄区分开来——因为二十岁的荀彧,根本不可能有这样一双眼睛,这分明是他后来更加熟悉的,属于荀令君的眼神。

“公达,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需要一个解释。”荀彧缓缓开口,看着他的目光里泄漏出一丝悲伤,“你今年……五十有八?尚不及耳顺。”

荀攸短促地笑了一声,恢复了平淡:“这种问题,由你来问我未免太不合适了。我比你痴长七岁,却是我给你盖得棺。”

荀彧叹息道:“但你……”

荀攸打断道:“朝廷自有后继之人。”

荀彧皱起了眉头:“我本……”

荀攸再次打断他:“长倩和长文做得比我更加好。”

荀彧眼底浮起薄怒:“可是……”

荀攸几乎是同时喝止了他:“景倩和奉倩当时年纪更小!”

荀彧被镇住了,显得有些无辜地懵然,一瞬间又和荀攸记忆里二十岁的青年重合了起来,他不可救药地心软下来。

“人寿终有尽时,”他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我以为,能于黄泉得遇故人,总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荀彧眼神有一瞬间的温柔,转眼间又被一种深刻的痛苦所掩盖:“我本来以为,你是可以长命百岁的。”

荀攸注视着荀彧叹息道:“若我真有百年寿命,我情愿折二十年给你。”

荀攸眼睁睁看着荀彧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一阖眼,白雾般的碎珠顺着干净的脸颊源源不断地滚落,凝在下颌欲坠非坠。他这才反应过来那是鬼魂的眼泪,荀彧竟然是哭了。

“这是做什么?”荀攸蹙起眉,抬起手试图去触碰那些雾状的眼泪。他向来都见不得他难过,他想也许他早就无可救药了。

荀彧一手按住双眼,一手挡住荀攸,克制住自己勉强笑道:“当日我让你替我送葬,而今我也体会了一把知你死讯的感受,也算是该我自作自受。”

荀攸心想,那怎么能一样呢?而今我无论如何还在你面前,可是当时对我而言,却以为天上地下,你我再无相见之时了。”

 

当时,荀彧跟他的联系已经很疏远了。毕竟他们一在朝中,一在军中,而自从曹操常驻邺城拒绝再回许都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就愈发的屈指可数。尚书令的公文定时往来,其中却极少会有一封给他的私信。其实这也很正常,他是荀令君,而他是荀军师,即使他们坐在一起,除了公事,还能说些什么呢?

那时荀攸去看望荀彧,荀彧十分惊讶。“公达?”他满眼皆是讶然,“你怎么来了?”他有意压低了声音,蹙起的眉头写满了忧心忡忡,“是否主公那里……”

荀攸摇摇头:“并不是,我此来并无要事。”他看着荀彧由警觉转为困惑,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他本来想说没有公事,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又怀疑这样的理由对于日理万机的尚书令来说会不会显得太过可笑;他也想说我们很久都没有单独见过面了,已经快忘记跟你对坐聊天是什么样的感受了,又恐怕荀彧将这当成是他的牢骚而凭添一桩心事;他只想着故人久别,登门拜访应该也属寻常,又顾虑于他那无比聪明机敏的小叔从他零星不合常理的行止间读出他偏颇的心思。谁都不会相信,智谋无双滴水不漏的荀军师,也曾有那么一个时刻进退维谷,笨拙不堪。

所以他最后只是说:“其实没有什么事,只是想着应该来探望一下小叔。”

“啊,”荀彧似乎接受了他的说辞,又似乎仍充满了困惑,顿了一下说,“你放心,我这里一切都好。倒是你,听说缉儿身体不大好,你也要多顾着点家里。”

“我知道,现在已经好多了。”荀攸中规中矩地答道。

荀攸是寡言的,除了需要他制定策略与做出决断的时候,他一般不喜说话。而荀彧则是周到的,他不会让自己的客人感到尴尬。他的微笑亲切而无懈可击,细细地询问冀州的气候、邺城的亲友、荀攸的身体,绝不涉及军中的军务、相府中的事宜、以及朝廷与曹操间涌动的暗流,话题安全而无关紧要,最是适宜闲谈。

荀攸觉得忍无可忍,很快地提出了告辞。

荀彧站起来笑道:“我送你。”

“不用了,”荀攸迅速地拒绝,又觉得太过生硬,补充道,“叨扰许久,已然过意不去,就不用送了。”

荀彧也不勉强,点头道:“好吧,我就不与你客气了,我们后会有期。”

荀攸觉得自己简直是落荒而逃,他无法忍受荀彧勉强自己绷紧神经,像对待客人一般耗费精神来招待他,所以他只能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生疏到了如此地步。他明明有满心的焦虑和挂念,最终却还是败给了荀彧周身写满的疲惫。

而他也没有想到,那却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荀彧。

 

荀攸站在荀府的后院中。当日的花木早已被焚毁大半,重新植下的树苗而今也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更让人生出恍如隔世之感。荀攸不得不感慨命运的玄妙,在他万念俱灰之后,怎能想到人死后的世界别有洞天?而若非如此,他就真的永远丧失了与荀彧再见的机会,三十年沉默而晦暗的情思怎么能承受这般草率的结局?

这也许就是阎君口中的执念吧?荀攸想。

他负手立在廊下,缺乏照看的蔷薇花似有一人多高,伸展出的花苞随着风颤颤巍巍。他出神地看着,眉目渐渐柔和下来,缓缓绽开一个清浅的微笑来,自语道:“文若,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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